{我读道德经}六十八章:被动之道与不争之德
六十八章
善为士者不武,善战者不怒,善胜敌者不与,善用人者为之下。
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之力,是谓配天古之极。
一、原文注释
善为士者不武,善战者不怒,善胜敌者不与,善用人者为之下。 真为士者不逞武力,善战将者不尚动怒,常胜之人不图正面交锋,会用人者位卑处下。
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之力,是谓配天古之极。以上皆为不争之德,也正是借人之力,也正是配合天道的印证啊。
二、道的被动与淡定
按现在的流行看法,道家绝对是小受。你攻与不攻,反正我不进攻,但也绝不逃避;你怒与不怒,反正我不会动怒,但也绝不无视。这里面的道家逻辑说来说去,还是在讲一个贵柔之道。
贵柔就是将自己永远处于柔弱状态,婴儿状态,永远谨小慎微,如履薄冰。强者死之徒,弱者生之徒。柔弱如婴儿,持不欲盈的状态,是道家翻来覆去几乎每一章都在强调的观点。也基于此,在上一章的主客之道,也是不敢为主而为客,柔弱者怎么可能主动进攻,怎么可能主动交锋呢?他攻你也攻,他怒你也怒,他硬你碰硬,他自大你更骄狂,又如何呢?这是反证,老子会说,如果我们不贵柔,那么就是上面的逻辑,结果极其简单,就是相对的强者干掉弱者,弱者自取灭亡,或者实力相当的,就是一直两败俱伤,直到相互覆灭。
所以,贵柔哲学面临三种处境的应对:
1、如果自己本身很弱小,那么本能的应该不武、不怒、不与、为之下,从而很自然地守拙、避锐、蓄力、为客;
2、如果双方实力均衡,那么理性点,也应该保持现状,没必要去主动挑事发起进攻,去做自断筋脉,两败俱伤的事情;
3、如果本身相对强大,那么依然要保持不断地进取之心,因为没有永恒的强大,依如婴儿般初生状态持续充实力量,保持压制弱小的实力,这样也实现了一种强弱维持的动态平衡,如果强大者不思进取、固步自封而恃强凌弱,到处没事找事遇弱者就动武、轻怒、图攻、自大而一心想覆灭他,那么一方面消耗了自己的力量,一方面反而加速了弱者的反抗壮大之心,而事实上,这个世界新兴的革新力量是覆灭不完的,若不能自身保持处弱进取,那么被弱小力量反噬也是天之道的表征之一。
与其说道家被动,倒不如是他看透了结果推演的淡定吧。
三、不争之德的歧义
道之贵柔,即有不争之德。不争之德的“不争”是《道德经》里至今最大的几个理解歧义之一。
在二元世界,不争是不可能的,存在不争的唯一情况就是不二,回归到道一元性的原点状态。生命的伟大力量驱动,最核心的源泉就在于竞争,怎可不争呢?“争”的历史跟道的历史几乎等同,唯一的时间差就在于道生一,一生二的瞬间。不争之德,如果即理解为字义上的完全不与人争是肤浅的。
在道的二元性世界,道的不争之德,按现代的时髦观点,就是差异化竞争,避免正面竞争,借别人之力竞争。竞争甚至都包含了合作本身,它所有的目的都指向一个且唯一:尽可能在少消耗自身力量的同时,尽可能长时间的保证自己的存续。
客观上,争是不可避免的现实,道是逃避不了的,但是不管你攻我,怒我,与我,用我,所有的一切反制都只是“我”自然的反应,只是从主观上,“我”是不争的,因为“我”所有看起来“争”的表现无非是为了让自己不被覆灭而已,天经地义。
在《七十三章:生命的力量与争且不争》与《七十四章:生命无善与大道为恶》中,已曾分别提到道我一体性与道我自私性,其实也就一个道理:大道本我。道的一切规则都是关于“我”,沉浸在“我”之中,一切的争是为了“我”的存续,一切的不争也是为了“我”的存续。争是存续的动机,不争也是存续的动机。争是策略,不争也是策略。
不争是德,争也是德,只是在道家眼里,争的生存代价和生存成本太高,是不可持续的。如果要让“我”不可存续,那么一切有什么意义,“道”又有什么意义?“我”不在,世界亦不在了。